讲故事的猪。
🌧️+🍜
突降阵雨,社长和副社长被拦在了商业街上。
夏天的雷阵雨来得迅捷又大行其是,噼里啪啦地掉雨豆子,咔嚓嚓地打炸雷。公交车变成雨幕中无依的一种期盼,更罔提出租,那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了。
天气阴湿,傍晚残存的最后一点暑气,被突降的雨水冲干净了。这种时候还呆在室外更像一种修行——莲华净水,遍洗三千。
这是谁开的玩笑来着?彼时彼刻该如此时此刻,也许是雨中集训,但这口吻不像是白铁军,也许是某个家里曾经信佛的战友。
在这种时候,登山社的社长和副社长挤在屋檐下相视一笑,就逐渐变回班长和副班长了。
“车白洗了吧?还不如开出来。”有人笑眯眯。
“‘离得近,土路多,不如走着来’,可是你说的。”有人不服气。
“那我说没说,也许会下雨,要带伞啊?”
“带了啊!”
“带在哪儿啦?”
“带在车上了嘛……”
史今笑出声来,揉了揉鼻子,忍住一个喷嚏。
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‘顾头不顾腚’的战术问题呢。”
“我还能让你全掌握了。”某人笑着看他,竟还颇骄傲的样子。
“好啊,反以为荣是吧?”史今说着,狠狠呼噜了两下伍六一的脑袋,抹下了一手的水,甩在地上。
要不要找个超市买条毛巾呢……史今刚这样想着,就似乎被伍六一看穿。
“班长,咱俩不至于。那么多年兵白当了,这么大点儿雨。”
也就只有当过兵的人,才会把此时遮天蔽日的雨幕形容为“那么大点雨”了,但是史今接受这说法。
两人沉默地站了会儿,与几步外淋雨的杨树如出一辙笔直。这时晌还有点早,但是背后小饭馆的饭香已经勾人了,炒饭香是火腿肠和鸡蛋的味道,面条湿淋淋的热气冲破雨水的寒冷,微微向门外一探就散去,而后是米醋和辣椒油的刺激。两人没进门,主要是想着家里尚有昨天的剩菜。但胖胖的老板娘目光如炬,站在门口招呼这两个小伙子,说到“我给你们看着公交车嘛”的时候,两人就终于招架不住了,如同被母亲召唤的儿子那样,钻进小苍蝇馆子里打发晚饭。
找了个犄角旮旯落座,老板娘把冲着他们的空调关了,两人道谢的声音合在一处。
店内热闹过门外。隔壁光头大哥戴着金链子,撸大串哈啤酒,吆五喝六讲电话;另一桌戴安全帽的几个爷叔是听不懂的口音;下学的年轻孩子不愿吃饺子,拿奶茶吸管在盘里戳来戳去,把饺子戳成了片儿汤;帮厨的小孩像狗儿一样在桌子间灵巧地钻,带给人有水珠的冰饮。
两人的对话在这样的热闹中一闪而过。
“汤面?”
“好嘛。”
都不是很饿,就是有点冷,热汤面最是适宜。
面很快来了,班长给班副擓一勺辣子,班副给班长点两滴醋,不是故意,桌面布局如此,顺手。两人对面而嗦,热度落进胃里,融进四肢百骸。
史今吃了一半,又揉揉鼻子,伍六一看不惯,皱起眉毛。
“有喷嚏就打啊。”
“你老爱瞎想。”
“我不紧张你紧张谁。”
“说这种话。”
两个人处到今日,史今再害羞就不合适了。但是他仍然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面搅着,没有吃下一口的意思。让伍六一也暂停了吃面的进度。
“怎么,你又担心啥了,说给我听听。”
“我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。”史今看着伍六一,又补充:“绝大部分你都知道的。”
“那我怎么不操心,你学学我。”
史今失笑:“你也不操心,我也不操心,日子过不过啦。”
“那我申请,我多操心,你少操心,行不行。”某人还装模作样举个手,史今给他抓下来,轻轻瞪他一眼。
“一会儿服务员给你招来了……你哪会操心。”
“我咋不会,我净操心你了。”
史今笑起来。伍六一想,这话被他说得不公平了,可是他没法去改,再要剖析,话就太深了。
“那我不想,行不行,班副大人,副社长大人,就当我操心是自愿的。”
伍六一看了他一会儿,猛嗦了一大口面,把话拌在面里吐露,这已经几乎算是他的羞涩了。
“可我也不舍得。”
“舍得”两字就够缠绵,“也”字更微妙啦。史今有点吃不下,这话顺着耳朵钻进身体里,比汤面热、比辣油激人,太顶饱了。可伍六一又看着他皱眉了。
“怎么?胃又不舒服了?”
得,接着吃。
史今状似气哼哼嘬一口,他的气只在他撅着的嘴上,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,可能因为眼前这人太浪漫又太坦然吧。
伍六一一脸莫名其妙,试图体贴。
“……不想吃就别吃了?”
史今要摔筷子了。
“话都让你说了!”
雨停了。
饭间公交过了一辆,两人坐着挺舒服,没有去追。反正雨也停了,车也会好打的。
金链子大哥的大酒喝完了,拉开门看到了雨后晚霞遍天,当即似有万丈豪情,冲天吼起日落西山红霞飞,把偷偷打啵的学生小情侣吓了一跳,把两个老兵逗得乐不可支。
“真好看,幸亏你没开车,不然怎么看到。”
伍六一看着他班长,想他总如此,绝处逢生地找出那些点,沙里淘金地去爱他人。
“走回去吧。”
两人拉起了手,伍六一开的头,史今配合,在这样大街上走着。有点执拗,或许会引人侧目,但他们不在意。这一点骨子里的倔强是相通的。
如同许久前他们两人一如注定般重逢,治好彼此身上与心上的伤一样。
雨停了,街道又喧闹起来,有两人慢慢回家去。
尘世间烟火气腾腾,而我于喧闹处静静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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